師懷 . 抒懷師懷 . 抒懷 佇立鏡前，臉龐失去了屬於二十歲的光澤與飛揚；雙眸因飛蚊症，眼前浮起迷濛的游絲。方才驚覺歲月忽忽已過四十載，擔任教職已十七年。歲月不我待的感慨盈滿胸懷，忍不住要發出「浮生若夢」的嘆息，也不禁想對自我內心深處做一番細緻的檢視。時光何處去？時光讓牙牙學語的孩子們成長為意氣風發的青春少年；時光為年老的父母刻畫上深深的皺紋，讓他們灰髮漸增，背漸佝僂。我呢？時光在我身上做了什麼？時光似乎孕育了一個不「安分守己」的我，時光令我想做些只敢想不敢做的事來抗拒自己、抗拒原本接受的一切。所謂智慧的增長與想改變一切的瘋狂，它們之間的分別是非常微小的。我，一個只會在暗地裡大發議論的人，竟然想赤裸、毫不掩飾的呈現自己的看法。四十歲真是讓人不一樣。 我，是一個生活在南部燦爛陽光下的人，一個需要隨時讓心裡充滿幸福感覺的人。我要的幸福，只是不愁吃穿，可以跟我摯愛的家人及喜歡的小朋友生活在一起。然後，在課堂上與學生馳騁於各種知識領域，課餘做點自己喜歡的事。生活本來可以如此簡單，只要有熱情，誠懇的投入，生命都將充實美好。然而，不知是誰把它複雜化了？令簡單的我有身陷泥淖無法自拔的感受。 相對於生命的頑強，人卻顯得這麼脆弱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，自己的哀愁，隱藏在酒店經紀內心世界那一個神秘的角落。靈魂深處不是沒有陰霾，只是我善於隱藏的緣故。因為先哲告誡我們：「憂愁應該是自己的，快樂應該給予別人。」尤其身為基層教師，天天面對天真爛漫、無邪又充滿希望的國家主人翁，不是更應該給予笑臉嗎？這是一種責任，一種很深沉的責任—將燦爛的陽光帶進教室，為社會培育優秀的陽光少年。 教書，尤其在小學教書，應該是一個使人年輕的事業，穿梭在青青子衿身旁，感受他們的單純、熱情、快樂。但是，當我看見他們稚嫩的身影奔波於各補習班之間，埋首於一張張的試卷中；當我聽見他們無助的傾訴—希望留在學校，不想回家繼續那扭曲變形的「趕場教育」。這一幕幕的情景，一聲聲的話語，不時的撕裂著我這顆愛孩子的心。真想找個無人的地方獨自哭泣一場，為我們正值多事之秋的國家，為我們擾攘不休的教育改革，為我們飽受折騰的下一代，為我們慌亂無措的家長，為我們無所適從的基層教師。不知何以教育竟會變成這樣？為何幫助孩子開創光明前途的方法，竟是先將和煦的陽光阻隔在外？我是該引導孩子無限的潛能、創造力？抑或猛力的填塞已不在課程內的艱深課程？幫助他們面對私立中學、明星學校考試能金榜題名，滿足望子成龍，望女成鳳的父母？當我思索著這些該做抉擇的問題時，深深的期許自己能蔚為濃濃密密的綠蔭，遮蔽我的心肝寶貝，使他們天天酒店經紀沐浴在春風裡，享受童年該有的歡愉。 政策的可貴，不在高懸一個理想；要具體可行，才是好政策。教育的改革，應該先建立全民正確的價值觀和令人放心的完善配套措施。如今，學校的教學內容與方法已趨於簡化、多元，以符合、尊重所謂的「多元智慧」。但是整體社會需求與評斷似乎仍固著於「萬般皆下品，唯有讀書高」的單一思維。以致於愛子心切的天下父母，勞心勞力，汲汲營營的將孩子送到各補習班，學各種從「新課程」被刪減掉的「舊課程」，並不惜挑戰教師的專業，批判老師教得不夠深入。弄得老師、家長、孩子三方面都身心俱疲，也辜負了熱心推動教育改革人士的一番美意。要呵護一株幼苗健全茁壯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和心血，但要以「智育第一」的緊箍咒來摧毀它卻易如反掌。所以，我們這些正走在前頭為教育改革披荊斬棘的人，如何能不誠惶誠恐、戰戰兢兢。雖說「有心為善雖善不賞；無心為惡雖惡不罰。」但怕的是，我們老師自以為「為善」的提供各式各樣的加深課程，卻極有可能成了某種戕害兒童身心的「為惡」。因此，身為教師的我在面臨抉擇的關鍵時刻，不是該展露由理性所主導的那一面嗎？事實不然。對於部分不合理的要求，我也曾試著堅持專業理念。可是到頭來，總是不得不低頭，因為最終價值的判定，並非是我一人認定的是非對錯，而是整個社會環境的認定。取悅社會、家酒店經紀長也是老師能平安、順遂擔任教職的生存之道。如果你堅持「我有話要說」，然後掏心掏肺的講一大篇「獨特見解」，在短暫的爽快之後你還得面對更要命的結果：「不會教書還講一大堆長篇大論」或是「我們要去找局長、校長，給你一點顏色瞧瞧」，弄得親師關係緊張。所以，有時最聰明的作法是合乎大家的期望，要「入境隨俗」。 長久以來，總覺得自己不過是一隻人家走迷宮實驗用的白老鼠，讓人家放在一個盒子裡，在製定好的格子裡不斷往前跑。跑呀！跑呀！跑呀！不管跑得快還是慢，永遠跑不出那些格子。政策是格子，教科書是格子，社會評價是格子，家長要求是格子，學生的個別差異是格子，回家後我住進一個建商蓋的大格子。我又恍若一隻迷惘的小蜘蛛。以前，我老想結一張綿密的網，為孩子、家庭、學生、社會，來顯示我的負責盡職。深怕一時照顧不周到，在孩子們人生的重要節骨眼沒有伸手扶他一把，將來會被孩子抱怨，自己也將抱憾終生。現在，我卻落入自己所結的網中，作繭自縛，失去了自我實踐的時間和空間，面對自己日漸空洞的生命，真是令我感到窒息。我能掙脫嗎？孩子們能掙脫我親手為他們編織卻綁手綁腳的「愛之網」，自由自在的遨翔在屬於他們自己的藍天嗎？在如迷宮般複雜的現今環境中，我是否還能駐足傾聽內心深處那吶喊的聲音？做一番深切的自省，別讓自己成為一個酒店經紀自己也不認識的人。「格子」，桎梏了我自由飛揚的心思，也為我製造了一處有秩序而且方正的空間，牽引不安分的我循規蹈矩。「網子」，縛住了我展翅飛翔的軀體，也為我營造了一個和諧幸福的家庭，繫著想流浪的我宜家宜室。面對人生一連串的選擇，我要選擇一成不變的規律生活或是眼花撩亂的混亂日子？這時「思考」就成了一個很重要的課題，畢竟「我思故我在」。不論是誰，生活中都有些或大或小的缺憾，適應它、包容它、欣賞它，這需要學習和智慧。生命不會永遠風和日麗、鳥語花香。許多事情的意義，也不是四十歲的我即能真的無惑。我，一個在生活中不斷地摸索，想弄清楚自己到底需要怎麼做的一個糊塗、不安定的人。而今而後，也該認真學習做一個成熟的人，而成熟的人面對問題應會有所抉擇，在抉擇以後他也會義無反顧的負起責任，因為人生似乎也不過是如此而已。人生的意義究竟何在？人生到底該追求什麼？有的人志在高山，有的人志在流水，有的人只是要擁有一顆安定的心，只要求仁得仁，心安理得，沒有什麼好爭議的。一顆充滿「愛」的心，可以為我們開拓更寬廣的視野。相信只要我一再的用生命去探詢，認真的探索，必能自心底深處湧起安慰與踏實的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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